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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鹏论

坤鹏论:读《理想国》领悟西方哲学的源泉(三十五)-坤鹏论

前面苏格拉底论证了城邦的教育,特别是针对儿童和年轻人的音乐教育,在内容上一定要严格审核,要制定关于诸神、英雄以及人的内容的法律法则,规定故事、诗歌的创作与讲述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苏格拉底表示,至此,关于故事和诗歌的内容、题材已经说够了,接下来就是怎么说的问题了,也就是如何讲故事的方式,如何措辞,诗文的体裁问题了。

一、文学形式分三种

苏格拉底指出,故事作者们和诗人们所说的都是对于过去,现在和未来事情的叙述,叙述是关键。

于是,他便专门从叙述故事时说话的身份口吻入手,并以此作为分类标准,将怎么说,也就是文学形式分为三种:“他们是用单纯叙述,还是摹仿叙述,或者是两种兼用呢?”

阿狄曼图表示对此并不太理解,希望苏格拉底能够把话说得明白一点。

苏格拉底便拿了一个具体的事例——《伊利亚特》开头部分,一点一滴地进行说明。

二、《伊利亚特》开篇赏析

《伊利亚特》开头部分所说的内容坤鹏论《读<理想国> 领悟西方哲学的源泉(二十八)》中讲过,借这个机会,让我们一起再来欣赏一下原诗:

女神啊,请歌唱佩琉斯之子阿喀琉斯的

致命的忿怒,那一怒给阿开奥斯人带来

无数的苦难,把战士的许多健壮英魂

送往冥府,使他们的尸体成为野狗

和各种飞禽的肉食,从阿特柔斯之子、

人民的国王同神样的阿喀琉斯最初的争吵中

分离时开始吧,就这样实现了宙斯的意愿。

注释:

①女神,指的是文艺女神缪斯。

②阿开奥斯人指古代希腊人部落,来自北方,主要居住在伯罗奔尼撒半岛北部,该地区称阿开亚,这里泛指希腊人。

③阿特柔斯之子、人民的国王指的是阿伽门农,希腊联军的统帅。

④开篇就提到了阿喀琉斯的愤怒,这一怒将贯穿全诗,是史诗的原始动力,是《伊利亚特》的主题,同时它也给希腊人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⑤“宙斯的意愿”,后人至少给出了三、四种解释:

第一种: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是某种“宙斯的意愿”,没有特别的意思,有点像一种信仰的口头禅。

第二种:宙斯满足阿喀琉斯母亲忒提斯的请求。

这个在《伊利亚特》中可以找到答案,忒提斯央求父亲宙斯,希望重视她的儿子,因为阿喀琉斯命中注定要早死。

但是,阿伽门农侮辱了阿喀琉斯,抢走了他的荣誉礼物,所以忒提斯请宙斯暂时给特洛伊方面以力量,给希腊人教训,替阿喀琉斯报仇,夺回被阿伽门农抢走的荣誉,使阿喀琉斯得到应有的尊重。

第三种:发动特洛伊战争的原本意图——地母盖亚因为地面上人口过多,负重太大,让宙斯帮忙减少人口,于是宙斯策划了特洛伊战争。

结果在这次长达十年的战争中,人口得到减少,半神从此消失,人神分离,阿喀琉斯名垂青史,这就是“宙斯的意愿”。

⑥为什么会出现一行诗不是完整一句的现象?这是因为学界规定:译诗要与原诗的诗行序数相同,而我们经常在右侧页边看到的数字,就是诗行序数。

是哪位天神使他们两人争吵起来?

是勒托和宙斯的儿子,他对国王生气,

使军中发生凶恶的瘟疫,将士死亡,

只因为阿伽门农侮辱了他的祭司克律塞斯,

这人来到阿开奥斯人的快船前请求释放

他的女儿,随身带来无数的赎礼,

手中的金杖举着远射神阿波罗的花冠,

向全体阿开奥斯人,特别向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士兵的统帅祈求,这样说:

“阿特柔斯的儿子们,戴胫甲的阿开奥斯将士,

愿居住奥林匹斯山的天神们允许你们

毁灭普里阿摩斯的都城,平安回家,

只请你们出于对宙斯的远射的儿子

阿波罗的敬畏,接受赎礼,释放爱女。”

注释:

①在《读<理想国> 领悟西方哲学的源泉(二十六)》中坤鹏论讲过,宙斯和他的第六位妻子勒托育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太阳神阿波罗,一个是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据说他们是孪生子。

②阿喀琉斯俘虏了阿波罗祭司克律塞斯的女儿,克律塞斯带着赎金请求阿伽门农释放他的女儿。

③“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指的是阿伽门农和墨涅拉奥斯兄弟,后者是斯巴达的国王,海伦的丈夫。

海伦被特洛伊王子帕里斯拐走后,墨涅拉奥斯与阿伽门农召集希腊境内几乎所有国王对特洛伊开战。

④“普里阿摩斯的都城”,指的是特洛伊城。

⑤胫甲是古希腊人盔甲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伊利亚特》中反复提及它,是专门用来保护小腿的护甲。

一般来说,古希腊的重装步兵的金属盔甲只有头盔、胸背甲加上胫甲三个组成部分,分别来保护自己头、躯干和小腿,普通士兵则只有圆盾和胫甲,再能有个皮甲就算相当不错了。

在讲完这段话后,“所有阿开奥斯人都发出同意的呼声,表示尊敬祭司,接受丰厚的赎礼”,但是阿伽门农很傲慢地拒绝了,于是克律塞斯就向阿波罗祷告,祈求神让希腊人遭殃。

太阳神阿波罗在听到克律塞斯的祷告后,非常生气,心说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这明显是希腊人蔑视自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于是神明气愤,一连九天向希腊的军队射出瘟疫之箭,惨死无数。

第十天,阿喀琉斯在赫拉的感召下召集希腊将士开会讨论,就在这个会议上他与阿伽门农争吵起来,差点兵刃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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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什么是单纯叙述?什么是摹仿叙述?

苏格拉底指出,一直到“向全体阿开奥斯人,特别向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士兵的统帅祈求,这样说”这句之前的话,“诗人都是以自己的身份在说话,不叫我们以为说话的是旁人而不是他”。

这就是单纯叙述。

“但是接下去诗人就以克律塞斯这个老祭司的口吻说话,而且尽量使我们感到不是别人在讲话”,似乎他自己就是克律塞斯了。

这则是摹仿叙述。

“荷马采用了这个方法来叙述大部分在特洛伊和伊塔卡(奥德修斯的故乡,奥德修斯=奥德赛,只是音译不同)两地所发生的事情,整部《奥德赛》也是这样写的。”

显然,《荷马史诗》是单纯叙述和摹仿叙述两种兼用的,又称为混合体。

四、不用摹仿只单纯叙述

如果全篇都采用单纯叙述,也就是“诗人处处出现,从不隐藏自己,不用旁人名义说话”,会是什么样呢?

苏格拉底试着用白话文叙述了一番:

“那祭司来了,祷告神们保佑希腊人攻下特洛伊城,平安回国;

然后他向希腊人恳求,请他们看在阿波罗神的面子上,接受他的赎金,放回他的女儿。

他的话说完了,旁的希腊人都尊敬他,表示可以准许他的恳求。

阿伽门农却勃然大怒,气势汹汹地斥令他立即离开,不许再来,否则他的祭司节杖和花冠都保了不他。

阿伽门农说,祭司的女儿要和他在一起生活,在阿尔戈斯城终老。

他还表示,如果老祭司想活着平安回去,最好快点滚开,不要再惹他恼怒。

那老人听了既害怕又气得发抖,不声不响地走了。

在离开希腊军营之后,他频频向阿波罗祷告,呼唤着这位大神的各种称号,求神回忆过去他一切敬神的功德,修盖庙宇和奉献牺牲,请求神明念他虔诚,把神箭射杀希腊人作为他流泪的报偿。”

上面这段话对应的诗句为:

所有阿开奥斯人都发出同意的呼声,

表示尊敬祭司,接受丰厚的赎礼;

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心里不喜欢,

他气势汹汹地斥退祭司,严厉警告说:

“老汉,别让我在空心船旁边发现你,

不管你是现在逗留还是以后再来,

免得你的拐杖和天神的神圣花冠

保护不了你。你的女儿我不释放,

她将远离祖国,在我家、在阿尔戈斯

绕着织布机走动,为我铺床叠被,

直到衰老。你走吧,别气我,好平安回去。”

他这样说,老人害怕,听从他的话。

老人默默地沿啸吼的大海的岸边走去,

他走了很远,便向美发的勒托的儿子、

阿波罗祈祷,嘴里念念有词,这样说:

“银弓之神,克律塞和神圣的基拉的保卫者,

统治着特涅多斯,灭鼠神,请听我祈祷,

如果我曾经盖庙顶,讨得你的欢心,

或是为你焚烧牛羊的肥美大腿,

请听我祈祷,使我的愿望成为现实,

让达纳奥斯人在你的箭下偿还我的眼泪。”

注释:

①阿尔戈斯地区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东部,归阿伽门农管辖,建有阿尔戈斯城。

②“神圣的基拉”是一座城邦,阿波罗崇拜很有可能来自小亚细亚,而基拉正是小亚细亚西北部的一座城邦,这里崇拜阿波罗的气氛非常浓厚,所以被称为神圣的基拉,在特洛伊战争中,基拉是特洛伊的盟邦。

③“特涅多斯”是特洛伊附近的一个岛,正是在这里,阿波罗扫除了鼠害,所以被称为“灭鼠神”,另外,阿波罗有一个别名叫斯明透斯,也就是“鼠的”之意,人们将灭绝鼠害的能力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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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银弓”,指的是阿波罗的银色大弓。

⑤“达纳奥斯人”,原意指达纳奥斯的后代,诗中泛指希腊人。

但是,前面不是说希腊人被称作阿开奥斯人吗?

其实,阿开奥斯人并不是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原始居民。

伯罗奔尼撒半岛最早,也是最著名的城邦是迈锡尼的阿尔戈斯,就是阿特柔斯以及他的儿子阿伽门农统治的那个,该城邦由阿尔戈斯人建立。

在全世界洪水泛滥以后,阿尔戈斯的英雄伊那科斯率领百姓下山来到平原,建筑了阿尔戈斯城并担当国王。

波塞冬和赫拉为了拥有刻菲斯山谷发生了纠纷,伊那科斯充当仲裁人,由于他的裁决有利于赫拉,波塞冬为此惩罚了整个阿尔戈斯,使全境河流干涸。

另外,伊那科斯对宙斯追逐他的女儿伊娥感到十分恼火,要求宙斯停止追逐,宙斯则派遣复仇女神埃里尼斯去惩罚伊那科斯的无礼,伊那科斯为了逃脱埃里尼斯的追捕,投入一条河中,这条河流后来就以他的名字命名。

赫拉成为了阿尔戈斯城邦的保护神,该城市也赫拉最喜欢的城市,同时,它一经建立便是希腊英雄活动的中心,所以希腊人也就被称为阿尔戈斯人,就像中国的“中原人”一样。

达纳奥斯的故事也是从阿尔戈斯城开始的。

话说宙斯和伊娥生了一个儿子叫厄帕福斯,他当了埃及的王。

厄帕福斯有一个女儿,叫做利比亚,这就是利比亚国名的由来。

利比亚有一个儿子叫做柏罗斯,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埃吉普托斯,另外一个就是达纳奥斯。

达纳奥斯统治着利比亚地区,埃吉普托斯统治着阿拉伯半岛地区。

后来,两人为了争夺埃及王位打了起来。

达纳奥斯生了50个女儿,埃吉普托斯生了50个儿子,显然,女儿众多的达纳奥斯打不过儿子众多的埃吉普托斯。

于是达纳奥斯选择了逃跑,并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条帆船,带着他的50个女儿来到了伊娥的故乡——阿尔戈斯。

埃吉普托斯为了斩草除根,令自己的50个儿子也跟着来到了阿尔戈斯。

当时统治阿尔戈斯城邦的是其第七代国王皮拉斯古斯,而他的人民也就被又称之为皮拉斯基人。

根据希腊三大悲剧作家埃斯库罗斯的《哀求的少女》描述,埃吉普托斯的儿子们要求皮拉斯基人交出达纳奥斯和他的女儿们。

结果皮拉斯基人投票决定不交。

埃吉普托斯的儿子们又表示,如果不能交出女儿,那就和她们结婚。

皮拉斯基人无法拒绝这个要求,达纳奥斯于是决定给自己的女儿每人一把匕首,让她们在新婚之夜干掉自己的丈夫。

最后,除了一位少女放过了自己的丈夫,其他49名少女都动了手。

这种残忍的行为不被诸神所容,于是在《奥德赛》中描述,这49位少女在被迫在地狱里打水,但是用的罐子却是漏的,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力气。

后来,达纳奥斯当上了阿尔戈斯城邦的国王,因为治国理政成效显著,从那以后,阿尔戈斯人就被称作为达纳奥斯人。

而在这个时期,北方的阿开奥斯人也南下到了伯罗奔尼撒半岛,和阿尔戈斯人融合了。

所以,阿尔戈斯人、达纳奥斯人、阿开奥斯人这三个称呼,都能用来作为希腊人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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