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挖苦批判别人是会让人获得快感的,是一种把别人按下去自己便显得长高的幻象快感,很多人一生陶醉其中无法自拔,于是他们的真正高度也就永远停滞不升了。

——坤鹏论

坤鹏论:读《理想国》领悟西方哲学的源泉(二十八)-坤鹏论

一、神和凡人都对真正的谎言深恶痛绝

既然对于神来说,变化的外因和内因都是不可能的、不存在的,那么诸神就永远不会改变其形相,始终保持着纯一的形相,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他们能使我们产生幻象,以为他们能以各种形象出现,对我们实施巫术呢?”

也就是说,神虽然不改变,却会对凡人耍把戏,使凡人认为他们以多种面目出现似的。

看到阿狄曼图对这个问题有点吃不准,甚至给予了倾向肯定的回答,苏格拉底进一步解释道:“难道神明愿意说谎欺骗,在言行上对我们故弄玄虚?”因为如果诸神施展法术使凡人产生幻象,这种行为的本质上就是欺骗。

阿狄曼图有点蒙了,表示“我不知道”。

苏格拉底继而问道:“你难道不懂:真的谎言——如果这话能成立——是所有的神和人都憎恶的吗?”

请注意,这里用“真的”来修饰“谎言”构成了矛盾,因为“谎言”是“假”的。

阿狄曼图继续一脸问号——“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虚假是一种无论是谁都最不愿意接受的东西,无论是对其本身最重要的部分(灵魂)来说,还是就其最关注的东西来讲,每个人都最害怕虚假。”

“我还是不懂!”阿狄曼图说道。

“那是因为你老是怀疑我的话里有什么重要含义,其实我的意思很平常,只不过是说:在灵魂深处、在有关是者的问题上受骗和行骗,愚昧无知,以及在这方面接受骗局,是所有人都深恶痛绝的事情。”

“是者”,指“是的东西”,也就是“真者”和“实者”,大部分译本将其翻译为真相,虽然好理解,但和原文所要表达的还差些意思。

“是”这个词在西方含义更深远,光是讲它,就能写出一本书来。

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灵魂上当受骗,从而对真相一无所知,并在自己灵魂中一直保留着假象,这是任何人最不能接受,最深恶痛绝的。

是啊,和直接的伤害比起来,人们似乎更痛恨被欺骗,因为欺骗是双重的伤害,一是外在伤害,二是内在伤害——伤人心,这是对人智商的侮辱,而人们在智商方面的自尊心比其他方面的自尊心要强烈很多,这也证明了智慧对于人们的重要性,除了生死,可能就属它了,正所谓: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苏格拉底认为,刚才描述的那种谎言——让灵魂上当受骗,才是真正的谎言,所谓“无知也就是人的灵魂受到欺骗”。

所以,这种真正的谎言不仅被诸神所痛恨,而且也为凡人所厌恶。

二、神连口头的谎言都不会说

苏格拉底指出,相比来说,言辞的谎言并不算真正的谎言,“因为口头讲述的谎言只是灵魂中某种心境的摹本,是从灵魂的情感中派生出来的影像,而不是纯正的虚假”。

于是,他将话题就此转到了口头的谎言,也就是神的言辞中会有虚假吗?

言辞中的虚假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对谁?可以用虚假的言辞,而不至于被人厌恶?

比如:可以对敌人使用吗?

再比如:如果某个朋友发疯,或者一时糊涂而胡闹,我们可以用谎言作为一种药物来对抗他们的邪恶吗?

亦或者:由于我们不知道古时候的真相,可以为了训导的作用而创作以假乱真的故事吗?

因为苏格拉底的论述是围绕诸神展开的,所以他问:“根据哪一条理由我们说虚假对神有用?会不会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古代的事情,因此也把真相弄成虚假的呢?”

阿狄曼图表示,这个假设很荒唐,因为神是永恒的,神是智慧的,神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古代的事呢!

同时,神又是至善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恶。

那么,至善的神既然知道所有真相,所以,“神不会是撒谎的诗人”。

接着,苏格拉底又接连将前面的疑问分解开来发问:

“神会因为害怕敌人而说假话吗?”

“绝对不会。”

“神会因为朋友的愚蠢和疯狂而说假话吗?”

“不会,傻瓜和疯子都不是神的朋友。”

既然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也就是说明了“神不存在欺骗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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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关于诸神的第二条法律

通过上面的论证,苏格拉底指出:“所以从各方面来看,神和神性都与虚假无缘”。

也就是说,“因此神是单一的,在言行方面是真实的,他不会改变自己,也不会用幻觉、言辞、征兆、托梦来欺骗世人”。

由此也就诞生了关于诸神的言论和诗歌的第二条法律、法则、标准:

“不能把他们说成是随时变形的魔术师,也不能说他们用虚假的言行误导我们。”

四、哪些说法必须被禁止?

苏格拉底指出,根据第二条法律,荷马那里的一些说法就是必须要被禁止的,比如:

——宙斯托梦给阿伽门农。

根据《伊利亚特》第二章的描述,特洛伊战争持续了十年,双方势均力敌。

其间希腊联军多次围城,多次无功而返,特洛伊方面也不敢贸然出城进攻。

于是,希腊联军只得侵占附近的城邦。

其中有一城名忒拜,此城由特洛伊大王子赫克托尔岳父埃提翁所治理。

阿喀琉斯在一天内杀了埃提翁的七个儿子,并俘虏了供奉阿波罗的祭司的两个女儿。

希腊人把一个女儿克律塞伊斯送给了希腊联军统帅、古希腊迈锡尼国王阿伽门农,而另一个女儿布里塞伊斯则归阿喀琉斯。

阿波罗祭司来到希腊联军中,恳求阿伽门农释放该女子并愿支付大笔赎金。

但阿伽门农不肯并骂走了祭司,于是祭司向阿波罗控诉,阿波罗立即带上毒箭来到希腊人营地上空狂射,希腊人因此感染了瘟疫而死亡无数。

恐惧中的希腊人去求神谕,神谕说:“如果祭司的女儿没有回到父亲的身边,阿波罗就不会停止降下灾难。”

阿喀琉斯也因此当面质问阿伽门农,两人争吵起来,前者甚至拔剑相向,眼看利剑就要斩下,雅典娜将其拦下,并告诉阿喀琉斯,阿伽门农不久就会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神的面子肯定要给,但是感到荣誉受到了极大侮辱的阿喀琉斯还是愤然离营,并表示,如果阿伽门农不当众道歉就绝不再参加战斗。

没想到这边火刚灭,阿伽门农继而将归于阿喀琉斯的另一个女儿布里塞伊斯给劫走了。

阿喀琉斯大怒,又碍于雅典娜的面子,只好去找母亲忒提斯哭诉,忒提斯便去找宙斯帮忙。

宙斯为了赐予因为和阿伽门农争吵而退出战役的阿喀琉斯以更大的光荣,决定让希腊人在与特洛伊人的战斗中惨败,于是派睡神托梦给阿伽门农,假装许诺他此时正是进攻特洛伊的最好时机,于是阿伽门农有了信心,决心“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败特洛伊。

在阿伽门农的指挥下,希腊联军在向宙斯献祭后向特洛伊城进攻,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宙斯早已拒绝了他们的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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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提斯告诉大家,阿波罗在她的婚礼上唱过一首歌,“预言了她将来的好运”。他说:

我将是幸福的母亲,

生的儿子无病痛长寿命,

又说我的命运有神保佑,

用这样的祝福给我打气。

我深信阳光神不会骗我,

他的英明预言有如泉涌,

可是这位这样歌唱的神,

这位亲临当年婚宴的神,

竟是杀我儿子的凶手。

坤鹏论在《读<理想国> 领悟西方哲学的源泉(二十七)》介绍过忒提斯,她是海洋女神之一,嫁给了凡人珀琉斯,她的儿子就是阿喀琉斯,半人半神的英雄,是整个希腊神话中最强大的英雄。

忒提斯为了使阿喀琉斯健康成长,甚至成为完全的神,便握住他的脚踵倒浸在冥河水中,使得阿喀琉斯除了未沾到冥河水的脚踵外,周身刀枪不入,诸神难侵。

还有一个说法是,忒提斯天天夜里背着丈夫把儿子放在天火中燃烧,烧去儿子遗传自丈夫的人类部分,使其圣洁,但有一次珀琉斯暗中偷看,当看到儿子在烈火中发抖时,不禁吓得大叫,从而妨碍了忒提斯,使得阿喀琉斯的脚踵部分没有得到淬炼。

以上便是西方著名词汇——阿喀琉斯之踵的由来。

正如脚踵是阿喀琉斯身体上的唯一一个致命缺陷,该词专指某人或某事物的最大或者唯一弱点,即罩门关键所在。

解剖学上将人体脚踝位置的肌腱命名为阿喀琉斯腱。

前面讲到阿喀琉斯因为阿伽门农抢夺女奴布里塞伊斯的行为和对以往自身的待遇不满,退出了战斗,即使阿伽门农派人前来请求原谅,他仍然不为所动。

后来,正如《读<会饮篇> 探讨什么是爱(三)》所讲到的,阿喀琉斯的挚友(爱人)帕特洛克罗斯,既不愿不让阿喀琉斯留下畏战的恶名,也不忍看见希腊联军死伤惨重,于是穿上阿喀琉斯的铠甲,假扮成他的模样出战,最后却被特洛伊的王子赫克托耳所杀。

帕特洛克罗斯的死刺激了阿喀琉斯,为了复仇,他一路打到特洛伊城下,并在与赫克托耳的决战中将对方杀死。

后来,赫克托耳的弟弟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在阿波罗的引导下用箭射中阿喀琉斯的脚踝,希腊人的第一勇士因此而死去。

还有一种说法是他与阿波罗交恶,后者用神箭直接射中其脚踵而死。

总之,不管哪种说法,最终都逃不出“这位亲临当年婚宴的神,竟是杀我儿子的凶手。”

苏格拉底在举完以上两个例子后表示,“无论什么人对诸神说出这种话来,我们都要愤怒,不让他们组织歌舞队演出”,而且“我们也不允许教师用这样的诗歌来教育年轻人,因为我们要我们未来的城邦卫士们在人可以达到的范围内尽可能成为敬畏神灵,也类似神灵的人”。

《理想国》第二卷到此也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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